接過表哥遞過來的紙錢,換我跪在地上燒著腳尾金,
而您靜靜地躺在身側的床上,彷若沈睡一般,唯獨少了響徹雲霄的鼾聲。
低頭將紙錢一張一張繞成圓,總覺得看到您翻身的動作,
猛一抬頭,原來只是錯覺,您還是一樣靜靜地沈睡,不曾起身。

十七年前,爺爺過世,我年紀還小,不懂得什麼叫做死亡,只懂得哭泣;
十七年後,我已經知道何為死亡,您,離開了我,讓我知道風木之思的悲哀。
相較於弟弟們無法落下的眼淚,我從知道您離開的消息之後,淚水沒有停過,
可能是他們口中說的,我本來就是個非常愛哭的人,
但我自己知道是,我在哭泣我的不懂事,在失去之後,才知道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,
從您逝世的那一刻起,過去的一幕幕躍然於紙上,戳刺著我不及孝順的愧疚。
總以為還有時間,還有機會,間或參雜著長大後的疏離感,我離您越來越遠,
聽著長輩敘述過去被您疼愛的總總,始終有著距離的隔閡,
沒想到,這些我不曾記憶的過往,卻一一提醒著我,您對我的好,以及失去您的痛苦。
從今爾後,我是個沒有爺爺疼,也沒奶奶愛的小孩了。

前晚獨留我一人守靈時,眼淚不自覺地湧出,我哭到不能自己,
當我點著香呼喊著您,您聽見了嗎?當我情緒崩潰,跪坐在地上痛哭,您看見了嗎?
您是否知道,我哭泣著什麼?
我哭泣著,
懊悔為何我為了工作,而沒有見到您一面,沒讓您看到您最疼愛的長孫後,才離去;
我哭泣著,
埋怨您為什麼不多等我一天,就這樣爽快地撒手離去,給我帶來一輩子的遺憾;
我哭泣著,
氣自己在知道您暫時看似無恙的情況後,卻沒有想到回去探望您一趟,造成永遠的憾恨;
我哭泣著,
您對我的所有疼愛,都一件一件如刺刀般,刺激著我的淚線。

入殮,戴上了麻帽,跟著禮儀師一同幫您做最後的淨身儀式,
我都還以為您會隨時張開眼睛,說,您只是睡著而已,為何以為您過世了。
一直到完成了所有的儀節,您還是沒有醒過來,為什麼您沒有醒過來,為什麼您不醒過來。
半夜,每每聽到木頭的撞擊聲,都以為是您醒過來,在呼救,走近聽,不是。
到今日,您還是沒有醒過來,離出殯還有十多天,您趕緊醒過來好嗎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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